◎天賦◎

都是荒山，有什麽分別？

一旁的萬霜林看到他們可憐兮兮的模樣，忍不住戳了戳憋笑中的林蘇雲：“好了好了，你別逗他們了。”

林蘇雲這才拿出石頭將他們六個人的名字寫了上去。

寫完第五個時，突然一陣金光閃過，沒給林蘇雲機會細想就消失不見。

而幾個孩子望著眼前突然出現的一片建築，滿臉茫然。

萬霜林蹲下身捏了捏長雅略顯呆滯的小臉，忍俊不禁：“這才是靈草宗現在的模樣，等房子建好了，你們就可以住進去。”

“以後這就是你們的家了。”

江楚纓從儲物戒裏拿出五套孩童的衣服，惹得萬霜林和林蘇雲看了好幾眼。

他哪來的這麽多衣服？？

孩子們被施了清潔咒，又換好了衣服，一人發了一個蘋果。

蘋果裏有靈氣，既可以飽腹又可以療傷。

接著林蘇雲便開始為他們介紹宗門裏的人，又帶他們逛了一圈。

“我們宗門現在有藥修、靈修、法修，還有武修，你們想學什麽、跟誰學都可以。”

道青真人和崔賦都是藥修，但道青真人已經收江楚纓為關門弟子，不再收徒。

而修真界有規矩，結丹期乃是得窺天道的基本階段，到了結丹期，方可收徒。

但眼下除了江楚纓是結丹初期以外，林蘇雲和萬霜林都是築基後期，而崔賦是築基中期，都不能收徒。

江楚纓覺得自己沒有足夠的實力，堅持不肯為人師尊。

於是六個孩子的名只記在想跟隨的師兄師姐的已逝師尊門下。

六人很快找到了自己想跟隨的人。

模樣可靠的藥修崔賦多了兩個師弟，萬霜林和江楚纓也各有一個師弟師妹，長雅則抱著林蘇雲的大腿，想學武。

看了眼長雅瘦弱的身材，雖然任重道遠，但林蘇雲很期待此刻小心翼翼的長雅在將來的某一天登上演武臺時的神采。

最後，六個孩子只剩下長致沒有選擇。

情緒才有些好轉的長致此時格外沈默，林蘇雲看過來時，長致緩緩擡起頭：“姐姐，你看我適合修哪一道？”

林蘇雲雖然上輩子修為高至元嬰，但並不懂得甄別天賦，這個問題就落在了道青真人頭上。

道青真人到底是做過長老的，雖然常年在外，年輕時也是主持過宗門大選的。

他伸出寬大的手掌覆在長致頭頂，閉上眼睛。

半晌後，道青真人眉頭緊皺，緊接著一臉凝重的睜開眼睛，後退半步。

林蘇雲見情況不對，忙問怎麽回事。

道青真人看了看林蘇雲，又看了看長致。

“借一步說話。”

三人走到無人處，道青真人緩緩道：“他的天賦很特殊，若用對了方法、找對了道路，將會成為目前修真界首屈一指的天才。但是……”

道青真人抿了抿唇，委婉地說：

“他天生自帶很重的陰氣，我一時想不到什麽道適合他……”

“魔道。”

兩人同時看向長致。

十二歲的長致平靜得可怕，他對一種對自己近乎殘忍地語氣說出那個結果。

“我適合魔修。”

“我是天煞孤星，自帶陰氣。我出生五年父母雙親便因我而死，六歲時村莊被魔修血洗，我帶著妹妹淘到別的地方，沒過多久那裏也被血洗。”

他想報仇，為了報仇的他在宗門大選之日，用盡所有力氣，第一個爬上了問天宗九千仙梯，得來的只有一句“天生的殺星，不適合入我正道”。

他還記得被那個宗門的人送回村子，對方一臉嫌棄地將他推下長劍，在所有村民面前說：“這樣的殺星還是趁早除掉為好。”

他們修真之人多麽高潔、多麽善良！

他們不願臟了自己的手，就把刀交給是他們為神仙的凡人。

這些年長致帶著妹妹東躲西藏，妹妹去年還得了一場大病，差點死掉。

聽到這些，林蘇雲終於明白為什麽長致會比同齡人的心智成熟一大截。

“都過去了，長雅現在還能這樣天真可愛，說明你把她保護得很好。你是一個很好很好的哥哥。”

長致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和茫然。

他以為……

他們會像問天宗一樣。

林蘇雲溫和一笑：“那你想入哪一道？”

“雖然修煉進展會慢一些，但你有天賦，一定做什麽都能做得很好。”

長致沈默。

“所以，我修什麽道都不會有修魔道快，是嗎？”

林蘇雲和道青長老對視一眼。

“是。”

長致深吸一口氣，“那我要入魔修。”

林蘇雲一楞：“你說什麽？”

長致黑漆漆的眼眸仿佛藏納了許多無法說出的心事，他一瞬不瞬地望著林蘇雲：“我要入魔道。”

“為什麽？”

“我想報仇，想以最快的速度成長起來、報仇雪恨。”

“修其他的道太慢了，我等不了，也不想等。”

“我知道一旦入魔，活下來的可能性很低，但我要搏一搏。”

長致平靜地說出這些話，似乎早就下定決心做出這樣的選擇。

林蘇雲垂眸。

她感覺得到，長致還有很多想法沒能說出來。

比如他擔心自己的煞氣會給長雅、給靈草宗帶來禍端，他擔心自己沒辦通過修其他的道報仇……

林蘇雲又望向靈草宗的方向：“那長雅怎麽辦？”

“我相信你們，一定可以??x?照顧好她。”長致低下頭，聲音漸漸低了下來，“拜托你們一定要照顧好雅雅。”

“你不會後悔？”

道青真人最後詢問。

“你可能會死在魔界，再也見不到你妹妹，也可能在修煉過程中再無長進。”

男孩長長的羽睫顫了顫。

“反正無論怎麽選擇都會後悔，不是嗎？”

道青真人抿了抿唇，沒有再說什麽，走向靈草宗。

林蘇雲看著他，長致身子瘦弱卻那般堅決：“跟我說說長雅吧。”

長致的唇角不自覺微微上挑：“雅雅……”

他們的父母很疼愛兩個孩子，對他們寄予厚望。

他們早就打算養育一雙兒女，早早為孩子起好了名字。而沒有文化的父母能想到最為雅致的詞匯，就是“雅致”二字。

父母去世之前，將長致拉到身邊，把剛出生不久的長雅放在長致懷裏。

他們告訴長致，以後他就是雅雅唯一的依靠。

長兄如父，五歲的長致從那時起便擔起了父兄的責任，慢慢將雅雅拉扯長大。

父母曾經在長致心裏住下五年，他們離開後，那塊名為“親人”、“牽掛”的缺漏便由雅雅添補上，不知覺地越來越大，直到占據他的整顆心臟。

“我願意為雅雅做一切。”

“只要你們保護好雅雅，等我報仇雪恨之後，任憑你們差使。”

林蘇雲沒有輕視也沒有回絕他的承諾。

上輩子未曾過多接觸魔界的林蘇雲並沒有聽說過長致的名字，也就不知道他最後到底有沒有完成自己的心願。

但是她相信長致。

長致是十分堅決、很有信念的人，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麽都會成功。

“你放心，我會照顧好雅雅的。”

林蘇雲忽而一笑，“你下次回來，她大概已經成為了新一代的武學宗師。”

長致也想象到了那副場景，眼中流露絲絲暖意。

“我不求她多麽成功，只要她能高高興興地長大。”

林蘇雲：“我覺得她也是這樣想的。”

長致望著她良久，又移開視線，聲音很輕：“我知道。”

林蘇雲沒再說什麽，帶著長致回靈草宗跟長雅告別。

長雅聽說哥哥要走，還要去可怕的魔界，嚇得緊緊抱住哥哥：“不行！不能去！”

“那邊全是壞人！哥哥跟我留下來好不好？這裏很安全的！”

看著雅雅吧嗒吧嗒掉眼淚，長致也紅了眼圈。

“雅雅乖，我會回來的。”

長雅仰著臉望著哥哥的眼睛，似乎感覺到哥哥心意已決，長雅努力止住淚水：“那哥哥什麽時候回來？”

“一個時辰？還是一天？”

長致勉強地笑了笑。

“等我為爹娘和村裏人報仇之後就回來。”

“到時候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長雅忍著哽咽，從懷裏掏出林蘇雲給的但自己沒舍得吃的紅蘋果，塞到哥哥懷裏。

“哥哥，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東西，等你回來，我們一起種蘋果樹，到時候就有吃不完的蘋果了！”

長致鄭重其事地收下了紅蘋果。

書今等妖修看著兄妹倆分別的場面，不由動容。

書今準備趕在長致離開之前去一趟天火集市買個儲物戒送他，卻被長致拒絕了。

長致面無表情：“麻煩待會兒將我送回剛才的那片森林，我要找到剛才逃跑的魔修，讓他帶我回魔界。”

“如果到時候身上有不該有的東西，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書今都不曾想過這層，訥訥地點了點頭。

長雅被林蘇雲抱在懷裏，眼含熱淚地目送著長致離開，直到哥哥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遠方，長雅終於忍不住埋進林蘇雲懷裏嚎啕大哭。

林蘇雲和萬霜林耐心地哄著她，終於讓她把淚止住了，長雅轉眼瞥到地上的蘋果核，又要哭。

萬霜林連忙說：“這有個蘋果核，不如我們把她種下去吧？等它長大，說不定你哥哥就會回來了。”

長雅停住了哭聲，眨了眨眼。

林蘇雲卻拍了拍萬霜林的肩膀。

她蹲下身看著長雅：“這是個好主意，不過種蘋果樹是你和長致的約定，我們選一個更便捷的方法吧。”

“更……便捷的方法？”長雅眼角還掛著淚滴。

“對，你跟我來。”

林蘇雲把她帶到了小柳樹的面前：“這是我們宗門現有的唯一一棵樹，不如我們就等它長大，它長大的那一天，長致就會回來。”

從小樹苗開始可比從種子開始的希望大多了。

長雅立刻點點頭：“好！”

她雙手合十放在胸前：“小樹苗小樹苗你快點長大……”

林蘇雲笑瞇瞇地摸了摸她的頭：“雅雅真乖。”

“不過光是說可沒用，你要好好學武，強身健體，到時候才能挑水、除草，對不對？”

長雅重重地點頭，脆生生道：“對！”

一旁的萬霜林默默豎起了大拇指。

看來她要跟其他人串通好，死死守住這棵柳樹成長緩慢的秘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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